一、前 言
祟禎十七年三月(西元1642年),流寇李自成,攻陷北京紫禁城,明思宗自縊於煤山,結束了歷史上的明朝。原本還有的希望的南明,卻因小人及漢奸的出賣,結束在自己人的手裡。其中被南明桂王賜為延平郡王的鄭成功,因北攻南京失敗,在1661年率兵二萬五千人進攻台灣,結束了荷蘭在台灣近代化殖民的統治,也改變了台灣的命運。鄭成功的來台隔年去世。其子鄭經繼位,採用陳永華之言,採行中國封建的制度於台灣,由於征服明鄭的清朝,其統治台灣亦承襲明鄭的統治方式。漢人的文化、政治、思想便逐漸取代南島文化,傳播於台。在傳統中國政治人物,影響百姓的生活非常大,所以中國的史書,在認定好官的標準有一個特有的名詞「循吏」,在台灣史書上多數傳承了這個稱號。談到「循吏」一詞的定義,太史公在史記中定義索隱案:「謂本法循理之吏也 。」又有「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無稱,亦無過行。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在涵義上,因司馬遷在思想上屬道家,所以定義上也偏道家。但第一本斷代史漢書上有:師古曰:「循,順也,上順公法,下順人情也。」又「誰毀誰譽,譽其有試。泯泯群黎,化成良吏。淑人君子,時同功異。沒世遺愛,民有餘思。」漢書因成書在獨尊儒家的時代,在定義被認定是儒家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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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司馬遷《晚笑堂竹莊畫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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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作者班固《晚笑堂竹莊畫傳》 |
在清朝的志書,認定的好官多以循吏或名宦稱之。在這些曾經對台灣有過貢獻的人物,如台灣通史中有陳璸、周鍾瑄、方邦基、周凱、曹謹、曹士桂……。這些清朝人物因某些政治因素或年代久遠,逐漸被遺忘了他們的事跡。但筆者始終認為台灣的歷史文化,不論任何時代都有其重要的,因為歷史文化有其延續性。所以清朝這些曾經對台灣有貢獻的人,我們不能遺忘,他們對曾經台灣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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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北極殿陳璸爺 |
而本文將寫的人物「曹公」(即曹謹),因其最有名的政績曹公圳,是在筆者的故鄉鳳山平原上,所以對他的歷史筆者多年來曾經深入研究過。在台灣史上,認識曹公的人,遠不如他興築曹公圳。如果不是日據時期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重修舊曹公祠(在鳳儀書院內),進而重建曹公祠(原址在今日曹公祠),他早已被埋沒於台灣史中。他一生的為政,在河北知縣任內,已有循吏之稱,在福建閩縣任內,被譽為當時的福州第一廉能之吏,在台灣鳳山縣任內,興築了清朝台灣三大水利工程之一的曹公圳,被鳳山文史前輩鄭坤五稱許他為台灣第一賢縣令、鳳山士民在咸豐十年建曹公祠祭祀他,咸豐七年,淡水紳士許超英將他入祀淡水廳的德政祠,光緒二年福建巡撫丁日昌請祀入淡水廳的名宦祠,加上河北寧津縣於同治十五年請祀名宦祠,以及清史稿循吏傳,所列與台灣有相關四人其中之一。曹公祠更是清朝離任官員中灣,唯一受專祠祭祀的人,在台灣的為政者,只有他至今被尊稱為「曹公」,而不稱其名諱。在鳳山縣採訪冊提及「...去之日,祖餞者至數千人...」,曹公被民眾夾道送別的景象,被鳳山文史前輩鄭坤五稱為「臺灣空前所未有也」。如此的為政者,不論過去、現在、未來都是黎民百姓所殷切期盼的執政者,如此受百姓的愛載的為政者,在台灣四百年史上,相當罕見的為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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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山曹公祠 |
本文將探討曹公的生長背景及思想,為官河北、被議在京、福建,到台灣鳳山、淡水廳的為政歷史。雖然今日曹公祠被改為曹公廟,曹公由人變為神,看似更尊敬他,但卻逐漸背棄了曹公的精神時,能夠瞭解曹公真正的精神為何?,希望曹公的為政精神,能成為實心為民的執政者,提供一個參考,為什麼曹公能為鳳山百姓所懷念?能夠為異族的統治者所尊崇?而又什麼筆者敢稱曹公為「台灣第一循吏」呢?希望筆者所寫的曹公,能夠為這個傾覆的國家,提供一條扶正的道路。希望本文如曹公所言:「不敢隨眾妄投剌於要路」。
二、曹公的故里及思想背景
曹公的歷史之所以難瞭解,或許是他的性格使然,因為他未留下任何有關他著作;也似乎沒有留下他任何的思想,及他的身世背景。尤其是他受理學的影響,就更難見到他的文章。加上他的為官只做到淡水同知,後補未上任的知府,所以他履歷出身並未不是很清楚。在他故鄉,因未見其後人存在,所以更難以瞭解他的身世,筆者只能由他的老師鮑桂星、取士之師陳壽祺、所寫的詩文推測而出他早年的歷史。然而有關他的身世背景及一些思想全賴他的同鄉後輩兼摯友李棠階幫他記錄下來,才能瞭解一二。本章只能借這些人寫出,他的出身及故里的人文,瞭解他的施政思想背景,到遇恩師鮑桂星賞異在開封學宮讀書年餘,並且因取士之師陳壽祺的特異之而,而中嘉慶十二年中州解元,並與第二名的張調元並稱「大梁二通儒之目」,到屢屢挫於會試,而以大挑一等籤分直隸。
1.出生背景(乾隆五十二年)
曹公。原名瑾,字懷璞,後改為謹,字懷樸;號定庵。清河南懷慶府河內人,(今改為屬焦作市管轄下的沁陽市)。生於清高宗乾隆五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辰(《丁卯齒錄》)。曹公所生之際正是中國歷史上最強盛的康、雍、乾時代的未期。大清帝國由極盛到中衰的年代。乾隆前後十多次的對外用兵,號稱十次的用兵全部成功,自號十全老人,其中一次是曹公出生的前一年,平定台灣林爽文之亂。乾隆在位六十年傳位於嘉慶,此後的四年仍居太上皇。他傳位時就爆發了第一次以農民為主體的白蓮教之亂。此後因國家衰敗而產生的邪教層出不窮,曹公日後在河北威縣及平山縣任內,因失察邪教被議在京,曾對曹公影響甚深。
「懷璞早孤」,這是曹公僅見的早年的記載。而他是否為如《沁陽市志》上所稱為沁陽城內人?他摯友李棠階曾提及他在曹公晚年回到故里時,經常入懷慶城內找曹公,並且有時會住在曹公家,進而推知曹公極可能為沁陽內城人。至於曹公的母親並未隨曹公外出當官,而是應該一直住在河內的老家,她在道光八年,曹公在威縣知縣任內時去世,曹公曾經丁母憂回籍守制一年。因為常年在外為官,未曾盡孝道,曹公日後被議在京,追憶過往,曾多次與李棠階談起事親之事,曹公言:「事親謂予當色難二字」又「事親稍有未盡,他日必貽無窮也。」又言「不可使親,有一毫隱忍處。」這些言談仿佛有著,感懷著慈母,無法盡孝道的遺憾。今日在曹公故里沁陽,並無曹公的後人存在,也不見其故居。(曹公的大哥的後代,七世胞姪孫目前人尚住在沁陽北門街。)原有的曹公舊墓早己毀損無存,在民國二十六年的續修沁陽縣志中,並未提到曹公的舊墓,也未提到鄉賢祠有祭祀曹公;可能是他官位太小或者他的事蹟及貢獻皆在外地。舊墓只留存了三塊墓誌銘,在今日沁陽的博物館內(沁陽博物館是原天寧寺舊址修建而成)(2013年10月移到重新建造的曹謹墓,懷樸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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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樸園,「懷樸」二字,竟捨曹公留傳的墨寶上所寫的「懷樸」不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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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新建完工的曹謹墓 |
這個墓誌銘全名為「皇清誥授朝議大夫晉授中議大夫賞戴花翎即補海彊知府前淡水同知丁卯科解元懷樸曹公墓誌銘」因碑文與續碑碣傳的〈曹君懷樸墓誌銘〉一文略有差異,筆者將殘存的墓誌銘簡稱為〈懷樸曹公墓誌銘〉,以區別〈曹君懷樸墓誌銘〉這二個曹公墓誌銘的不同。這二個墓誌銘,筆者認為李棠階先寫「曹君懷樸墓誌銘〉,後改〈懷樸曹公墓誌銘〉。後來《清史稿》曹公的傳紀內容就是參考「曹君懷樸墓誌銘〉而來的,曹公能入清史稿的循吏列傳,摯友李棠階的影響及在墓誌銘的第一句話:「數十年來,天下稱循吏者,必曰河內曹君、、、」因是關鍵。從墓誌銘可推知曹公至少有兄弟一個,曹公可能排行老二,李棠階曾經稱呼曹公為「懷樸曹二兄」;曹公有三位夫人,原配王淑人,側室氏田、氏李。長子名檍,咸豐二年年五月一日卒;次子名榕,女子有五。二子應是曹公在鳳山任內所生,因為日據時期的水利小說「曹公圳異聞」有曹公長子名「鳳山」,次子名為「開圳」,似乎傳聞可為事實的參考。此外曹公的生子之事,福州梁拱辰在池上草堂筆言:「曹面貌枯稿,而少鬚眉,相者謂其終身無子。今五旬外已舉一子,且擢淡水同知,論者謂廉明之報云。」梁拱辰將曹公的生子,與其在閩縣的廉能政績有關,並且透露了曹公的面像,這是曹公相貌的唯一記載。另外曹公有位姪子名為曹棠,曾經為幫曹公送信給李棠階,並且在曹公長子曹檍去世後,幫忙曹公十三歲的次子曹榕,重葬曹公於祖塋之次。這是筆者對曹公家族僅有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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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樸曹公墓誌銘〉被移到曹謹墓-懷樸園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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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樸曹公墓誌銘〉 |
2.曹公的故里(乾隆五十二年-嘉慶八年)
曹公的童年如何渡過,目前尚未找到相關的記載。僅能由沁陽的歷史、人文、地理對曹公瞭解。曹公的故里河內,位於河南省的西北部,自古以來既為河南西北的政冶、經濟、文化、軍事中心。清朝時為河南懷慶府,府冶所在。太行山蟠踞於北,沁河貫穿其中,而且「河內城」位於沁河之南。故於民國二年(1913年)改縣名為沁陽;1986年現今改稱沁陽市,今屬於河南省焦作市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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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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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河農田 |
豫北地區古稱「河內」,河內這個地名,後來成河內縣的地名的由來。豫北地區河流密佈有黃河、沁河、丹河、蟒河、衛河,沁陽境內有沁河貫穿其中,豫北居民遠自殷商時代,便有較原始的水利灌溉,秦朝時在沁河下游有灌溉渠,後來稱為秦渠。歷代以來皆修築灌溉渠道以利農田灌溉。曹公生於此長於此,對於興築溝渠以利農田的灌溉,必瞭然於心,尤其對百姓之利益。曹公初到鳳山時便認為興築水利,才能解決鳳山的乾旱問題。曹公興築曹公圳的想法,必導源故里農田水利的瞭解。(此為筆者十年前的想法,不過筆者在2011年7月、2013年10月前往曹公故里沁陽。在沁陽城附近的農村發現當地農民種植的玉米......等作物與當時種植水稻為主的鳳山平原(今日大高雄都會區)完全不同。加上筆者多年的研究,曹公並非初到鳳山就要興築水利,而是之後瞭解到鳳山平原的百姓,身受缺水之苦,才有心興建鳳山水利的念頭。)
沁陽為人文薈萃的地方,道光《河內志》有論沁陽先賢的一段話,或許可以讓我們更瞭解沁陽人物:
議者以為太行之山,綿亙數千里,而河內居其首,其雄奇偉異之氣,蔚為人文必有以異乎。他者譬之楩楠豫章千尋之材,不可生於培塿也。然培塿則不生楩楠豫章,而謂崇岡峻嶺,遂無欂櫨之材者。非也。故古之人者,或以德舉、或以言揚無所不達,而縣自昔為賢豪淵藪,如趙子蔡茂之經□皇象之搏覽山公之事業。穆負李商隱之文章,許衡何瑭之理學,此其章章尤著者也。皆千尋之材也。夫材無大小惟適於時與用耳!語曰千世而一聖,百世而一賢,是猶旦暮遇之也。之數人者雖在萬里之外,千世之遠,猶將聞而興起者也。況生其鄉而近其居,被其澤,而習具其教者乎。故近世以來才德之士日出而不窮。今所錄尤多,信乎皆其材之美者也。繼此者其尚可勝乎,蓋跂而望之矣。
唐朝詩人李商隱,應該是我們熟悉的沁陽人物中,除曹公之外最熟悉的人物,李商隱的詩「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些名句,早已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的詩句。從河南鄭州進入沁陽,過沁河大橋,右邊就有「李商隱故里」,五個大字石碑,李商隱白色雕像就在一傍,李商隱可以說是沁陽人物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另外還有朱載堉他是明太祖朱元璋九世孫,為享譽世界的樂律學家、史學家、算學家,當地相當尊崇,所以建朱載堉紀念館記載有關他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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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晚笑堂竹莊畫傳》 |
沁陽的南方,是溫縣及孟縣。溫縣著名的人物為三國時代與諸葛亮分亭抗力司馬懿的故鄉,溫縣趙堡鎮的太極拳發源於該鎮的陳家溝。趙堡太極拳第七代傳人陳清平的弟子和兆元,曾擔清朝軍機大臣,三代帝王師李棠階的侍衛、妻弟。李棠階是溫縣人,也是曹公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二人在學問及修身上,關係相當密切。李棠階在道光、咸豐、同治年間以理學著稱,被譽為中州一代鉅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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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懿-《歷代古人像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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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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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愈《歷代古人像贊》 |
孟縣是韓愈的故鄉,韓愈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唐憲宗遣人往鳳翔迎佛骨,韓愈上書力諫,後貶為潮州刺史,被稱為理學先驅。在沁陽南門大街東,至今仍保存有韓文公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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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由於韓愈非沁陽人,韓文公祠不見祭祀;備受冷落。 |
由孟縣過黃河便是洛陽,洛陽是著名的理學奠基者二程的故鄉,中州自宋朝以來便是理學的故鄉,元代著名的理學大師許衡也是河內人。明朝剛正不阿的何塘也是著名的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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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的理學大師-許衡 |
文甲書院(學海書院)的訓導鄭廷理在曹仁憲榮壽徵詩啟中言:
懷樸曹老夫子者,鄴下名宗,洛中碩望,地占紫陵之勝,境開丹壑之奇,碣石江干,人多健者;太行山麓,代產名賢.生長理學之區,道接二程真?
理學思想對曹公不論是在施政及思想上,影響甚深。尤其河北知縣任內因二度失察邪教被議在京,曹公更加講求理學。而後他在福建、台灣的施政,筆者認為皆有師法大程(程顥)施政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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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顥《晚笑堂畫傳》 |
沁陽人曾經在台灣為官者,除曹公之外主要有政績者有王作梅,王作梅據臺灣通志載:「王作梅,河南河內人,康熙己丑進士。雍正二年,任海防同知。時廈門有船往來澎湖。至澎湖船,私相受授,接運米穀,名曰短擺.作梅捕之,盡得官弁交通狀,以告大吏,執法治之王作梅提標有哨船二十餘艘,商於臺,謂為自備哨。出入海口,不由查驗.作梅請於總督巡撫,革其弊。客頭誘引偷渡,久成錮習.密擒詹望、黃老諸首惡,痛懲之,積
習 為 改,其勇於有為如此。作梅愛民如子,臺士至今傳頌不衰。」還有張璽,河內舉人。乾隆五十二年,任澎湖通判。此外還有白鶴慶及白鸞卿,二人由名字看,可能有親戚關係。白鶴慶,號松溪,河內監生,道光十六年任笨港縣丞,在曹公於道光二十一年七月初一陞任淡水同知,由白鶴慶代理鳳山知縣,道光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御任。白鸞卿,字仲安,咸豐十年二月任臺灣縣知縣,同治元年卸任。同治五年正月再任。白鶴慶在台南延平郡王祠有留下一塊「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的木匾,曾有台灣的政治人物引述此言,曾經造成政壇掀起一陣騷動。
3.恩師鮑桂星(嘉慶九年-嘉慶十一年)
曹公早年的成長,除了早孤的記載外,其他的記載要從嘉慶九年鮑桂星典試河南鄉試講起。從曹公的一生而言,筆者認為影響他一生最重要的人,便是他的老師鮑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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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恩師鮑桂星《清代學者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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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清史稿》:
鮑桂星,字雙五,安徽歙縣人。嘉慶四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遷中允。九年,典試河南,留學政。十三年,典試江西。十五年,督湖北學政。累遷至內閣學士。十八年,任滿,既受代,聞林清之變,疏陳十事,急馳至京,仁宗嘉之,曰:「汝所奏已次第施行矣。」擢工部侍郎,充武英殿總裁。桂星性質直,勇於任事。十九年,疏陳刊書及校勘事宜。又劾提調劉榮黼等不職,命王大臣按之。榮黼面訐桂星曾言滿總裁熙昌所校,不過偏旁點畫,修改徒延時日;且言近日有旨,旗人不足恃,故督撫多用漢人。上聞之,怒,命傳詢.桂星對聞自侍郎周兆基,且言在部與滿員共事,多有徇私背公,而兆基不承;又指同官熙昌及慶溥囑託部事,兩人亦不承。以任性妄言,下部嚴議,詔斥桂星指訐慶溥、熙昌囑託無據,其咎小;妄言朝廷輕滿洲重漢人,亂政之大者;革職,不准回籍,令在京閉門思過,責五城御史嚴察;如私著詩文有怨望誹謗之詞,從重治罪.越五年,上意解,復官編修。宣宗即位,召對,諭曰:「汝昔所劾,今已罷斥。」擢侍講,又擢通政司副使,意頗嚮用。道光四年,擢詹事。未幾,卒。
鮑桂星在嘉慶九年七月,充任河南鄉試的正考官,十月提都河南留學政。在曹公中舉時,鮑桂星有詩提到「榜首三名曹謹、張調元、傅鍾瑑皆余所擢士;曹則科試童子也,曹張並在署讀書經年。」根據清代的科舉制度,科舉考試分為四個階段:童試、鄉試、會試和殿試。所謂的童試是清代的府、州、縣學的學生,都稱為生員。未取生員資格的人,都稱為儒童或童生。童生要取得生員的資格,須經過縣考、府考、院考。曹公應經過河內縣縣考和懷慶府府考,而參加省城開封的院考。院考由學政主持,而學政三年一任,到任第一年歲考,次考童試院考,第二年考科考。清代童試年分別為寅、己、申、亥,推算曹公應在嘉慶十一年(丙寅)參加鮑桂星所主持的童試院考。院考所錄取的新生,附入學宮讀書,稱為附學生員,簡稱為附生,俗稱秀才。曹公可能是在童試時受到鮑桂星的賞識,而進入學宮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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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慶府城《懷慶府志》乾隆五十四年版 |
曹公後來便以附生的身份,在嘉慶十二年中河南解元。雖然無法得知曹公當年,在學宮的讀書情形,提到他督學中州情形,從文中略可看出鮑桂星對這些學生的用心。「為中州學政督課士子最勤。五更時即朝服坐堂,校閱文字。以河南士風多弇陃,故命題多以典故考詀,以誘士子,勉於學問。誦讀其鈙中州試牘有云:「士子弇陃不已,必至有懷挾代倩之弊,而國法隨之矣。」語雖激烈亦見其苦心也。」
由於府、縣生員人數眾多,但省城鄉試考場容量有限,因此在鄉試以前,學政通常會先就生員們進行篩選,此即是科考。生員們必須在科考中名列第一、二等或第三等之前三名,才有機會參加鄉試。曹公必然通過鮑桂星所主持的科考,而參加丁卯年河南鄉試。
4.丁卯中州解元(嘉慶十二年)
清代鄉試,每三年一科,逢子、午、卯、酉年為正科。嘉慶十二年(西元1807年)丁卯年河南鄉試,主試官朱士彥。朱士彥,字修承,江蘇寶應人。嘉慶七年壬戌正科一甲三名進士(探花),授編修。副試官陳壽祺,陳壽祺與曹公的恩師鮑桂星,兩人同是嘉慶四年己未正科同榜進士,在科舉時代重視年誼,只要鄉試或會試同年中式,稱之為同年。同年之間相互稱年兄,父或子稱年伯或年姪,在宧途及交誼上,均極為親切,蔚成風氣。從陳壽祺與鮑桂星在文學齊名,互有詩詞相贈,而且相交甚深可知。李棠階在〈曹君懷樸墓誌銘〉提到:「君以嘉慶丁卯,第一人舉於鄉,時方弱冠耳。才鋒穎拔,文奇麗;主試者特異之。」副試官陳壽祺對才鋒穎拔,文奇麗,曹公相當賞異。陳壽祺對曹公賞異與鮑桂星應有關係。據《清史稿》:
陳壽祺,字恭甫,閩縣人。少能文。年十八,臺灣平,撰上福康安百韻詩並序,沈博絕麗,傳誦一時。嘉慶四年成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編修。尋告歸,性至孝,不忍言仕,家貧無食,父命之入都。九年,充廣東鄉試副考官。十二年,充河南鄉試副考官。十四年,充會試同考官,京察一等,記名禦史。壽祺以不得迎養二親,常愀然不樂。將告歸矣,俄聞父歿,慟幾絕,奔歸。服除,乞養母,母歿,終喪。年五十三,有密薦於朝者,卒不出。壽祺會試出硃珪、阮元門,乃專為漢儒之學,又及見錢大昕、段玉裁、王念孫、程瑤田諸人,故學益精博。解經得兩漢大義,每舉一義,輒有折衷。兩漢經師莫先於伏生,莫備於許氏、鄭氏,壽祺闡明遺書,著尚書大傳箋三卷、序錄一卷、訂誤一卷,附漢書五行志,綴以他書所引劉氏五行傳論三卷。又著五經異義疏證三卷,左海經辨二卷,左海文集十卷,左海駢體文二卷,絳趺堂詩集六卷,東越儒林文苑後傳二卷,東觀存槁一卷。壽祺歸後,阮元延課詁經精舍生徒。元纂群經古義為經郛,壽祺為撰條例,明所以原本訓辭、會通典禮、存家法而析異同之意。後主泉州清源書院十年,主鼇峰書院十一年,與諸生言修身勵學,教以經術,作義利辨、知恥說、科舉論以示學者。規約整肅,士初苦之,久乃悅服。家居與諸當事書,於桑梓利弊,蒿目痗心,雖觸忌諱無所隱。明儒黃道周孤忠絕學,壽祺搜輯遺文,為之刊行。又具呈大吏,乞疏請從祀孔廟,議上,如所請。道光十四年,卒,年六十四。
清代鄉試,慣例在八月舉行,故曰秋闈。考試的試場稱為貢院。河南的貢院位於河南省會開封,陳壽祺在開封的闈中有〈和朱詠之大粱闈中作元韻二首〉云:
三載纔遊五嶺東,使星又直玉衡宮。
江山韓筆留千古,詞賦梁園憶數公。
文雅廈衰河洛氣,儒珍須景魯鄒風。
多君芳性諧樹桂,肯放幽蘭墜谷中。
秕糠揚簸出沙塵,文字升沈託鬼神。
敢恃驪珠棄餘爪,應防鼠璞誤奇珍。
芸香累代元寒畯,蓬觀同門媿替人。鮑覺生學使先為甲子主司。
記得南崖傳益在,金篦利刮眼尚難真。朱文正公,乾隆乙卯,以翰林學士副□端臣侍講校士此邦有氾水禹生被黜實高手也。公作詩紀其事以自訟。
鄉試的考試共分三埸,初九第一場,十二日第二場,十五日第三場。考試的內容,首重考經使闡發聖賢之微旨,以觀其心術。鄉試的考試方法,在清朝時考法時有變更,乾隆年間第一場考制義,首題用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各一題,五言八韻試帖詩各一首。第二場考詩、書、易、禮、春秋五經義,每場三篇,每篇以七百字為準。第三場考對策五道。丁卯河南鄉第一場考制義的試題分別為「式負版者」出自論語鄉黨第十,「吾學周禮用之」出自中庸第二十八章,「歲十一月梁成」出自孟子離婁章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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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貢院大門(翻拍圖),源自《世界人種百科全書》(印度德里Gian出版社)。 |
鄉試放榜期初規定大省九月五日前,中小省八月中,時值秋季桂花盛開,俗稱桂榜,雅稱乙榜,因會試稱之為甲榜。放榜之日由,主考會同監臨,學政,房官,提調,監試齊聚奎堂設公案,拆試卷彌封。第一名曰解元,第二名曰亞元,第三四五名曰經魁。第六名曰亞魁,其於均係舉人。
曹公以附生的身份,中丁卯科解元,第二名亞元張調元。對曹公賞識的陳壽祺。在曹公中舉後有〈贈河內曹生懷樸解元謹二首詩〉云:
青衫弱冠奮龍鸞,文彩珊瑚間木難。
天下奇才思賈筆,崧高靈氣有周翰。
科名未了千秋業,慈孝孤生百尺竿。 懷璞早孤
努力脩能惜年少,芳心無限葆荃蘭。
明珠昔日採南溟,弟子何湯最少齡。甲子校試嶺南省元,何生惠群年亦弱冠。
更喜神駒出河內,真看繡虎接英靈。
勗君守黑從知白,愧我成藍定謝青。
惟有國恩揚對重,致身自古在通經。
詩中註解。「懷璞早孤」,這是對曹公早年歷史的唯一瞭解。而「懷璞早孤」,璞字是玉字旁,而詩名卻用木字旁的樸。可推知曹公中舉前早已由名瑾字懷璞,改為名謹字懷樸。當年曹公中解元時,只有二十歲左右,正處於弱冠之年,特別期勉曹公繼續會試的考試,後來李棠階曾言曹公早年留心漢學,極可能受陳壽祺之影響。鄉試結束後,主試官朱士彥及副試官陳壽祺詩將要回朝付命,鮑桂星相當高興,尤其是榜首前三名,皆是他所提拔的士子,第一名的曹公及第二名張調元更是他得意門生。鮑桂星有送〈朱詠齋太史士彥陳恭甫同年壽祺典試來豫蕆事還 朝送之二首〉云:
詞臣並馬出金臺 浮洛青雲夾鏡開
公叔標棱如日皦 太邱名德聚星來
九重妙簡深垂渥 萬士歡騰早若雷
我為中原手加額 起斟明月一銜杯
大河秋色霽層霄 蕊榜榮光徹斗杓
照海三珠齊璀璨 連城雙璧媿鑴雕 榜首三名,曹謹、張調元、傅鍾瑑皆余所擢士。曹則科試童子也,曹張並在署讀書經年。
仙雲織錦傳衣遠 碧月澄霜秉鑑超
玉筍聯行花滿座 送君龍節並歸朝
回朝覆命的陳壽祺,上了一篇〈河南鄉試錄後序〉給嘉慶皇帝,強調他所錄之士的準則,其且不辱使命的達成選之士,並言經義對科舉的重要。此文或許可為陳壽祺拔擢曹公,為河南鄉試第一名的緣由,並且瞭解曹公學識背景的參考。〈河南鄉試錄後序〉:
嘉慶十二年秋七月,奉命河南考官以臣壽祺副,臣士彥往典厥事,臣濫竽詞館,學識迂疏。前甲子鄉試,仰蒙聖恩俾臣校士嶺南,矢心殫力懼弗能報稱知遇。今復充使中州,感悚奮厲,何可言喻。即偕臣士彥馳扺開封。如期入闈密勿夙夜得士如額,擇其文尤雅者恭呈乙覽。臣例得綴言簡末,竊惟聖人之道,散見諸經,發明章句,始於于夏。子夏衛人也,然則祖述經解,固宜盛於河洛之間矣。古者三十而五經立,故試士之法,莫先於經義。漢時明經皆試家法,汝南大儒許慎深明訓詁,所撰五絰經異義臚,今學、古學諸家之言,而折衷之體例與劉向五經通義相近。蓋恐課試業衰,古學不明,使學者辯章舊聞,不至墨守一家之言,蔽而不知所通其有功,經術甚偉。陳留蔡邕閔五經文宇多謬,俗儒穿鑿請刊石,大學以示準則,其所書經皆用學官見行之本。然今以殘字,存者攷之公羊尚載嚴顏異同之說。論語尚記盍毛包周有無之文,則非專己守殘章矣。後人茍安固陋以古學,為不可復以科舉之文,為本末不必相符,不知如漢之賈誼袁安、唐之韓愈姚崇、宋之韓琦富弼學貫天人,勳施彝鼎曷,嘗不以經義榮對,詩賦之文,颺言於丹扆,垂聲於紫微乎。道學之興,倡之濂洛,夫舍經術無以為儒林,舍儒林無以為道學,使周邵就科舉之業,其文章爾雅深厚焉。有不約六經之旨而成者哉。是故學者非稟經不足以修詞,試士者非宗經不足以立軌,育材得賢胥,于是乎取國家人文化成廣厲學官之路。中州接軫畿輔風教日新,所以祓飾厥藝猶將蘄,至於古之賢言壇,而行玉楨而金榦,豈區區文詞之工而已。此則尤臣之愚,所求上無負天子委任之意,下亦以對此邦人士之望者也。
5.舉人大挑(嘉慶十三年-嘉慶二十二年)
清代會試三年一次,逢辰、未、戌、丑之二月考,在京師舉行。集全國舉人在京會考,故曰會試,亦稱禮闈。亦曰春闈。據李棠階在〈曹君懷樸墓誌銘〉提到:「君亦自負其才,謂甲科可立致。乃試禮部,屢躓;卒以知縣分發直隸。」曹公在中舉之後,雖然自負其才,多次應試禮部會試,卻屢次失敗;而曹公應該參加過辰年(嘉慶十三年戊辰)、未年(嘉慶十六年辛未)、戌年(嘉慶十九年甲戌)這三次的會試考試。三次會考失敗,已三十而立的曹公,只能參加舉人大挑。舉人大挑是清朝為謀疏通舉人出路之法,於清乾隆十七年,始定大挑制度。大挑六年一舉行,三科以上會試不中的舉人,挑取一等以知縣用,二等用學正、教諭。意在使舉人出身有較寬廣的出路。定名為大挑,挑取的標準重形貌與應對。相傳有「同田貫日氣甲由申」八字訣。「同」者面方體正而長,「田」者端凝方正而短,「貫」者頭大身長,「日」者骨格精幹,長短適中,合於此四字的形貌者為合格。「氣」者形相不正,「甲」者頭大身小,上寬下削,「由」者上削下粗,「申」上下皆削而中粗,此四字的形貌者為不合格。曹公在嘉慶二十二年參加舉人大挑,以大挑一等籤分直隸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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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懷書院《懷慶府志》 |
曹公從嘉慶十二年中舉後到嘉慶二十二年大挑一等,這十年間除了三次北京的會試外,其他的紀載,實在太少。只有李棠階曾經提到他與曹公早年同在河內的覃懷書院,而曹公是否在覃懷書院教書呢?李棠階並未提起。當時二人就經常論學、談天到深夜。而據李文清公行賞提到李棠階「乙亥補庠生,己卯中河南鄉試舉人。」而乙亥是嘉慶二十年,己卯是嘉慶二十四年。曹公與李棠階的可能在嘉嘉慶二十年左右相識了。李棠階對這段時間的曹公,有相當的瞭解,所以李棠階在〈曹君懷樸墓誌銘〉提到:「君由是斂華就實,沈潛經、史及宋諸子書,以故器識益偉岸。」可知這時的曹公由會試的屢次失敗,由沈潛經、史逐漸旁及宋儒諸子之書。
除了李棠階記載中舉後曹公的歷史外,只有鮑桂星在離開河南於嘉慶十三年,典試江西。在嘉慶十五年,督湖北學政,曹公曾經到過湖北的武昌找過鮑桂星,究竟是當鮑桂星的幕僚?或是何事?尚待史料佐證。但卻也看出二人的關係。曹公與恩師鮑桂星及鮑桂星的學生,在嘉慶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是祭祀灶神的日子。在武昌學使院留一曹公難得一見的詩。雖然鮑桂星以詩聞名,似乎對曹公影響,很難看出來,不過這一首〈庚午祀灶日武昌學使院雪用十五合全韻聯句〉的詩,還是抄錄下來,供為瞭解曹公參考。
積亢斂驕陽 歙鮑桂星
凌陰逼殘臘 驚□入夜緊 光山王雅南
同雲蔽霄市 披裘噤不任 歙方蔭川
伸掌皸欲納 天地此蕭森 桐城張蕙
江漢忽□颯 風雨澤下□ 河內曹謹
馮夷氣上欱 剪波兇紛溶 歙唐士英
霏屑飄錯雜 玉鱗百萬攢 桂星
銀鎧三千沓 盈尺不封條 雅南
累寸似團蠟 豐瑞堪史書 蔭川
良辰且朋盍 登樓舉詩牌 院有文在樓 蕙
憑檻開酒榼 簷近撲□□ 謹
板空喧革鞜 晶盤射滉瀁 士英
冰壺徹騷馺 臙脂署後山名沒層峰 桂星
琉璃衒古塔 脩蛇坼工徑 雅南
壞氅披百衲 瑤琤戛林於 蔭川
粉膩漬苫蓋 白添缸面肥 蕙
青印屐痕□ 樹影潛蛟蟠 謹
橋跡野麇踏 長江練匹碎 士英
古道□花□ 寒色萬帆檣 桂星
凍雲千簦靸 深覆碧瓦鴛 雅南
僵閉明珠蛤 方圓琢圭瓚 蔭川
遠近閟房閤 捲霧出空谽 蕙
迴□埽茸闒 疊素厚踰□ 謹
鏤瓊銛勝鈒 獵騎絲絡迎 桂星
釣舟蓑衣搭 詩思灞橋□ 士英
畫本輞川搨 幾處列廣筵 雅南
何人臥堅榻 粲粲秦琲千 蔭川
皚皚湞貝□ 廬井散玢璘 蕙
敦牟恣嘬□ 高會愉以欣 謹
遙情憮然嗒 吁嗟古荊衡
岨嶮誇宙合 八年走銅馬
莫里馳函鴿 宵衣講韜鈴
師律作韎韐 戍碉築嵯峨
鄉勇奮躐趿 龍驤戰壁改
蟻賊朽株拉 一朝奏清寧
三省靜沸涾 刱痍亟擘拊
法禁占噬嗑 侵尋七寒暄
習尚幾譐誻 爰書費平反
遒鐸空鏜鞳 振衣染青衿
攬轡鋈白軜 化俗因地艱
祈年幸天答 米賤民氣蘇
冬晹我心唈 嗚金響鏗鏗
挈水聲溘溘 楚俗舉桔槔則嗚金
清歌謝要眇 桂星
妙舞卻婤姶 眼穿密雲滃 雅南
耳快霰磕冰 冰花灑漾沔 蔭川
水澤堅濟漯 大哉乾施普 蕙
翕然坤戶闔 斷絕螟蟘孳 謹
掃蕩□□噆 泃足芃麰麰 士英
豈唯穎菽荅 庶幾慰堯咨
莫漫□充□ 飛白拂瑤箋 桂星
研朱開錦□ 雅南
6.大梁二通儒之目-曹公與張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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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謹的座師-陳壽祺《清代學者象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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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與張調元能並稱為「大梁二通儒之目」,應是二人分居丁卯科河南鄉試,第一及第二名,而二人的學識及見解,必於一般俗儒不同,才會博得鮑桂星及陳壽祺的賞識。二人之間的關係除同學、同科的舉人,數十年後,曹公的次子於咸豐二年要重葬曹公時,張調元為摯友曹公寫下了墓誌銘的篆蓋。曹公與張調元二人的關係及交情,必定相當密切。前面提到張調元中丁卯科河南鄉試的第二名,陳壽祺也相當賞異張調元,同樣贈張調元有「贈鄭州張生燮臣調元」詩一首:
東海門墻二妙躋;生與曹解元皆為鮑覺生學使所賞異招之讀書署齋。雅材大小更誰齊。
願留頭地居和仲,會奏卿雲屬稚圭。生第二名云。
華實要令芳在佩,文章元與道為梯。
傳衣何有平生志,笑指梅花臥雪堤。
詩中註解「生與曹解元,皆為鮑覺生學使所賞異,招之讀書署齋。」詩中生與曹解元分別指張調元及曹公,受鮑桂星賞異招之讀書署齋。而鮑桂星的影響為何呢?鮑桂星對曹公的影響,雖然無法得知,我們可參考鄭縣志上的張調元傳。據《鄭縣志》:
調元字燮臣,世居賈魯河村。公少有奇氣識量過人,文章為諸生,冠於稠人廣眾中,如鶴立雞群迴異尋常。嘉慶時鮑覺生官詹督學中州,奇公才累擢異等,與河內解元曹瑾,有大梁兩通儒之目。公肆力經古研究漢學,超班馬而上之。中嘉慶丁卯經魁,戊辰八都條陳利弊,為承平十策格於例,不得上一時名噪燕趙。鮑官詹賞公策贈以詩有句云:「孝友培其根,落筆無浮躁。藹如建昌黎,力挽狂瀾倒。」蓋謂公不獨文章雄一世,而謀畫周詳,蔚然為經世宰物之大儒焉。歷任太康、濬縣教諭,引掖後進倡明正學為已任,其講學大致謂:「儒者務須躬行實踐人生,舍此無立腳處。五經之於人,如日月之經天,任他煙霧迷障,百變而不改。其度四子書,理貫天人而魯齊兩諭,尤如布帛菽栗不可須臾,離乙未俸滿循例以知縣升用,上疏乞歸。咸豐元年舉孝廉方正,公辭不受曰:「無實行而受虛名,非所以勵風化也。」晚以著述自娛,環堵蕭然從遊者履舄常滿,得先生經學之傳者。同郡孝廉李凍、廣西督學滎陽孫欽昂、慶遠府知府孫欽晃文章治行皆一時之卓卓者。篤師友之誼所居設鮑宮詹位,朔望焚香祀之平日。與孝廉秦子亮、明經蘇菊村相友善雅意高情,生死無間至晰。疑辨難直言不諱,隱然有伊洛風。咸豐三年卒,壽七十歲。公生前自為墓誌。著有佩渠前後文集二卷、京澳纂文二十五卷、佩渠隋筆十六卷刊行於世、新集春秋左傳克卷、草肆四卷、詩義類纂四卷、貴耳集考釋三卷、鄭州先賢志二卷未梓。
曹公早年的成長,中舉前不論是為學、施政上,以及曹公圳的興建,必然受到故里人文思想的影響。後來在開封,遇到鮑桂星督學中州,而受到恩師鮑桂星的賞識,入開封學宮讀書。鮑桂星對曹公早年人格思想有某種程度的影響。也由於恩師鮑桂星的關係,更受到取士之師陳壽祺的欣賞並贈詩於他。並與張調元其並稱「大梁二通儒之目」,二人不論在為學與待人處事,皆受鮑桂星與陳壽祺的影響。從張調元的身上或許可看出早年的曹公。由張調元上八都條陳利弊,為承平十策,與鮑桂星聞林清之變,疏陳十事,有相似之處。性質直,勇於任事。直言,使得鮑桂星在官場上吃盡苦頭,在被革職在京,不准回籍,並在京閉門思過。曹公在官場上一如恩師鮑桂星,曾因二次失察邪教被議在京。李棠階曾言曹公「在官場久,多口頭習慣不經意語。」曹公在個格直率上與鮑桂星有相似之處,所以二人的在官運卻有雷同之處。由此可看出為何鮑桂星會賞識曹公與張調元。也或許曹公與張調的性格是受到鮑桂星的影響。而曹公對鮑桂星的感懷,雖然無任何記載。但從鄭縣志提到張調元「篤師友之誼,所居設鮑宮詹位,朔望焚香祀之平日。」從張調元設鮑桂星的牌位祭祀,可看他對鮑桂星的提拔,在中州的督學的用心教導,必然感懷於心。雖然無曹公感懷鮑桂星的記載,但從曹公到湖北找鮑桂星,師生之間的關係必定相當密切,曹公對於鮑桂星的感念與張調元對鮑桂星的感激應無差別。而取士之師陳壽祺對曹公的影響,如李棠階所言曹公早年留心漢學,再看張調元以經學為一生的研究。曹公早年極可能受陳壽祺之影響,對於經學考據有相當研究。在會試的屢屢的受挫,由漢學逐漸旁及於理學思想,日後在平山及威縣因二度失察邪教被議在京,曹公便完成宋儒的理學思想為主。並將理學思想實現福建及台灣的施政中。
三、施政思想的初試、中挫及奠基
前面一章分別提到曹公的第一階段,由出生到大梁遇到恩師鮑桂星,這是曹公的成長期。及第二階段由中舉到大挑一等,籤分河北知縣是曹公的茁壯期。本章將探討曹公的第三階段,施政理想的初試期。也就是由嘉慶二十五到道光十二年,曹公在河北擔任知縣的時期。及第四階段由道光十二年到道光十六年思想的中挫及奠基期,這段時期曹公從第一次失察邪教被議在京,思想的中挫,再因平山縣失察邪教第二次被議再回京,思想的再度中折,從這二次挫折中,在福建閩縣完成理學思想的成熟與奠基,被譽為當時福州第一廉能之吏。在河北、福建這段時期的曹公,已經可以看出日後曹公在台灣施政的雛形。這也是為什麼筆者要探討曹公來台前的施政背景的原因?往昔在研究台灣的人物,如果要研究他在台灣的事蹟時,一般的書多半只會寫他在台灣的事蹟,很少會提到以前的事蹟。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明確而完整的記載。每個人的歷史一樣有其延續性,人過去的事蹟雖會隨著時代改變,但本質卻不會變,縱使如現在的某些為政者,雖以偽善的一面欺瞞百姓,終敵不過時間及歷史的評斷。曹公的歷史,雖然在台灣的史書有一些記載,但畢竟還是無法拼湊出曹公歷史的輪廓。沒有人能明白曹公在台灣興築曹公圳的動機為何。如同書上所寫只是曹公講了一句「是造物者,留以待人力之經營也。」就能以實心(真實無妄之心)為百姓謀福利嗎?不止過去的為政者少有人做到,在民主時代的今天,有幾個為政者能做到呢?一個個口口聲聲要為百姓謀福利,又有幾人能真的做到呢?這是為什麼筆者特別要探討曹公在河北及福建的為政事蹟,希望能探討出曹公為何在鳳山,排除萬難,成功興建曹公圳的原由。並且稱為「台灣第一循吏」。
7.施政思想的初試-平山、曲陽、饒陽、寧津知縣(嘉慶二十五年-道光五年)
曹公在經歷三次京師會試失敗後,嘉慶二十二年通過大挑一等,籤分直隸知縣。李棠階在「懷樸曹公墓誌」提到「公亦自負其才,謂甲科可立致。」
及試禮部,屢躓;卒以大挑一等分發直隸。天若故困其身,老其才,俾以縣令見。公亦愈斂華就實,沈潛經、史及宋諸子書,獲其大意,不株守句,以故器識益偉岸。」三次京師會試的失敗,曹公的思想由沈潛經、史,到宋儒諸子書,蓋曹公以身體力行,對於理學的思想,只獲其大意,不株守句。
河北的平山是曹公開始擔任知縣的地方,時間是在嘉慶二十五年。任直隸平山知縣、但初次的為政,平山縣志並未有曹公政績的記載。後署曲陽知縣,但任期很短,可能代理關係。因為「曲陽縣志」連曹公擔任的時間都未記錄。因直隸的縣多有千年以上的記錄,除非有相當的政績,否則難有記載。
道光三年,曹公轉任直隸饒陽知縣,饒陽是曹公的最早有施政記載的開始。當時饒陽正受水災及旱災的侵襲,李棠階在「懷樸曹公墓誌銘」提到「饒陽值水旱相繼,公請帑賑饑;日走鄉曲,察戶口多寡、被災輕重分給之,不經吏胥手。時即飯店市餅餌食之,無絲毫私。民大悅,總督蔣礪堂相國廉得之,數稱於眾。」曹公已經注意衙門吏胥的為害,所以不經吏胥之手,直接照顧百姓,並且以無私之心為百姓。曹公在台灣對衙門吏胥的處理態度。「新竹縣採訪冊」提到「、、、治民以寬,而除害必嚴,囊胥冗役悉裁汰之,每赴鄉辦公,必榜示曰:「嚴拏胥差勒索資費」。」曹公已表現出循吏的特性,受到當時河北總督蔣礪堂稱許,數度稱許於大眾之前。
道光四年二月,曹公轉任寧津縣,當時寧津因天災盜賊四起,曹公便首嚴弭盜,採行清莊及聯莊法,來遏阻盜賊。「畿輔通志」提到:「、、、道光四年,署寧津知縣,聽斷明決,有盜即率吏親勦匪徒,皆歛跡去,民有孤貧無依者,隨時周給,冬則設粥廠賑濟之。、、、」另外李棠階曹君懷樸墓志銘也提到:「寧津故多盜,君至,則首嚴弭盜,行清莊、聯莊法,獲懲渠首,餘皆遠遁;總督益能之。」曹公的是率吏親勦匪徒、行清莊、聯莊法,日後在鳳山、淡水依然可以看到他採行相同弭盜措施。此外當時夏天寧津近畿州郡蝗蝝叢生,曹公致祭八蜡廟虔祝曰:「茲邑地狹民稠,不堪重罹歉歲,如天譴有數,當移縣宰身,無害我田禾也。」末了四內蝗蟲絕跡,禾稼無傷,當時的百姓想重修八蜡廟。曹公曰:「予忝蒞斯土,凡境內應修祠宇皆予之責,矧今日神貺之邀捷如影響者。」因為八蜡廟是清朝政府規定,知縣應祭祀的祠廟,而非曹公迷信。曹公因而捐廉俸重修八蜡廟。據寧津縣教諭楊璞所撰的重修八蜡廟記:
「古帝王軫念民依,惟重穡事為之壇壝祠宇,求其相於溟濛之表,祈穀於元日,大饗於季秋猶以為未晚也。凡能為田禾除害者,莫不迎神索享,祟其禮報,此八蜡之祭行於歲終,自伊耆氏以來未嘗廢也。寧邑八蜡廟傾圯久矣。道光甲申之夏近畿州郡蝗蝝間生,曹邑侯致祭虔祝曰:「茲邑地狹民稠,不堪重罹歉歲,如天譴有數,當移縣宰身無害我田禾也。」已而四境之內,蝗蝻絕跡禾稼無傷,卒登豐稔噫,斯得不謂之神貺歟,於是邑侯登進士,民亟謀所以重新此祠曰:「予忝蒞斯土,凡境內應修祠宇皆予之責,矧今日神貺之邀捷如影響者乎。」爰是首捐廉俸以為之倡,因而士民樂輸,踴躍恐後,邑紳張清潭襄其事。、、、、」
從寧津縣教諭楊璞的這篇文中可以感受到,為何曹公在河北時,已經是有「循吏」之稱謂。完全在於他有為百姓解憂的實心,並非曹公的虔誠祝禱而蝗蟲絕跡,而是他不因天災而推卸責任,認為任何百姓所受的天然災害,皆是身為一縣之宰所應負擔的責任,曹公的用心,也可以看到日後曹公圳的興築的源始,同出於為百姓解憂的實心。所以當時總督蔣礪堂再度稱許曹公。曹公於同治十年,請祀入寧津的名宧祠內。
8.施政思想的初試-威縣、豐潤知縣(道光五年-道光十二年)
道光五年曹公轉任威縣知縣,威縣是曹公在河北知縣任期最長也最久,由道光五年一直到道光十二年。其中曹公分別於道光五年(西元1825)任威縣知縣、三年一任完後,又於道光八年(西元1828)再任威縣知縣,同年曹公的本生母憂,曹公回籍守制一年。道光九年,曹公服闕回河北,又題補威縣知縣,道光十年再任威縣知縣(西元1830),三次任威縣知縣。其中除了道光八年,曹公的生母去世外,曹公的恩師鮑桂星於道光六年三月十九日去世,這二件事對曹公應該有些影響。曹公之政績在「威縣志」提道有政聲,決獄如神。並且附錄福州梁拱辰在池上草堂筆記〈又名《勸戒錄》〉上一段曹公巧斷拾銀的事,可以呼應曹公決獄如神及「畿輔通志」所提的曹公聽斷明決。李棠階在「懷樸曹公墓誌銘」也記載:「道光五年,補威縣,修文廟、城隍廟,興教勸士,敦品勵行,遠近翕然。」修文廟,所提的是曹公在道光九年重修威縣的文廟。並且撰文重修學宮碑記,據「威縣志」載「碑記在文廟內,名宦祠南。道光九年知縣邢邱曹瑾撰文,教諭程允莊校正,訓導閻廷柱篆額,威縣汎外委千總恆山吳佑藎,廩生葉維茂書丹。」這是曹公首見的最早碑文,可惜原碑文己佚。
另外道光十一年(西元1831)曹公因進謁城隍廟,見神像深黑,屋椽腐爛,屋瓦傾倒,便慨然想要修復城隍廟,於是召集紳士及耆老,告知修復之原由。城隍廟修復完工,曹公撰文「重修城隍廟記」,是曹公在河北留下唯一的碑文,值得參考。「威縣重修城隍廟記」:
城隍廟之說,見於古者蓋寡。易曰:「城復於隍,隍池是也」。殆其說之權輿,按八蜡之祭.有坊與水,庸其義,於城隍為近,然猶未嘗確指其神而廟祀之也。李唐時,有為雲城隍廟碑者,其時祀者尚少,亦未聞著為令甲。逮乎有明,詔天下郡縣皆立廟,又為爵有差,國家踵之,而加詳焉,然後神之威曜靈爽,薄於海內矣。威城之西隅,舊有是廟,吏於茲者,朔望必以祝,民之祈福禳災者亦歲時禱焉。自明以來,旋廢旋興,見之碑誌者,猶可考而詳也。歲辛卯(道光十一年)余適承乏是邑,每進謁時,將見其神像黯昧,桷腐瓦圯,,慨然欲修復之.爰集其紳耆而語之。曰:「幽明感通之故,君等嘗知之乎」,蓋唯因果輪迴,如二氏之說而已也,大凡人之善者,其心必安,安則為亨為泰,為悅為豫,攸往咸宜,適然若有以相之者。人之惡者,其神必勞,勞則為憂為懼,為退為葸,寤寐衾影之際,惕惕然若有以迫之者」。詩曰:「自求多福」。傳又曰:「妖由人興」,然則福善禍淫之理,即於人心徵之矣,豈得索之冥冥之中,而談及於果報哉,然人心之頑也,或有所觸焉而動,或無所觸焉而忘。古之治民者,知之明,以寄之官師,而幽以寄之鬼神。立之政令,以約束之。設之刑賞,以進退之,為之百神之祀,與夫降祥降殃之說,以風示之甚至報應之。理之見於前事者,往往為之圖說,以昭其炯戒,使民觸乎其目,而警乎其心,相與勉為善良,而懼為大惡,烝烝然不知其俗之丕變也。然則是廟之復,其可以緩哉,矧夫水旱之災,有祈必應,其所以保障一方,而錫之豐穰者,不可不思報之也。君等其有意乎,僉曰:「唯唯」,乃相與鳩工庀材,會作而經營之。中為廣殿一,壯麗巍煥,稱其之莊嚴,外門翼以兩廊,繚以周垣,崇以鐘鼓之樓,藻以金碧之飾。自春徂秋,工既訖功。余乃潔其香爵,竭誠而瞻禮之,凡人觀乎是者,莫不肅然以警,若有以閑其邪心而增其善念,然後知人心敬謹之原,洵足以造福,而幽明感通之說,信不誣矣。退而述其本末,以為之記,並書其監修之姓氏,與各村社之捐輸者,以示勸且諗來者。」
道光十二年轉任豐潤知縣時,當時歲歉收,米價騰貴,在左家務鎮有無賴謀為囤糧,曹公偵知之,將倡首者置於法,民獲安堵。後因在威縣任內失察邪教,以被議落職在京。李棠階的日記寫到「先生早留心漢學,後被議在京尤講求宋儒之學。」由此可知曹公失察邪教被議,落職在京後,才全然以宋儒之學,為其日後在福建、台灣的施政中心。
曹公在河北任知縣。尤其是在寧津曹公致祭八蜡廟虔祝曰:「茲邑地狹民稠,不堪重罹歉歲,如天譴有數,當移縣宰身,無害我田禾也。」可以看出曹公施政的實心,已有「循吏」之稱謂。此外林樹梅在「歗雲文鈔」中,有汀漳龍道徐繼畬寫給林樹梅的信,信中提到曹公在河北知縣已著政聲「足下又從曹懷樸為賓主,此則僕之故人,其官畿輔時已著政聲。.....」另外文甲書院(學海書院)訓導鄭廷理在「曹仁憲榮壽徵詩啟」中寫道曹公在河北知縣任內的政績「......丁年即冠巍科;天府策名乙等,便銓循吏。九能畢具,六計兼脩。牛刀試以治民,蠶績因而觀政。自震稱乎海內,遂出宰於閩中」,這也為什麼李棠階在「曹君懷樸墓誌銘」敢言「數十年來,天下稱循吏者,必曰河內曹君。」可見曹公在河北已經有「循吏」之名。(續下期)
※ 原刊於2003年《南台文化》‧春、夏、秋、冬季刊‧第九~十二期。
22003年12月1日修訂。